【双关年下】追凶的那些日夜（7）
17
纵观关宏宇和他哥相处的这么几十年，他们也有过吵架吵到动手的光辉岁月。
关宏峰是讲道理的人，单方面讲道理的后果就是被他气来智商只剩三岁的弟弟胡搅蛮缠动手动脚。
连打架的原因也记不起来了，或许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关宏宇实在是个小气鬼，连关宏峰多跟邻居家小孩讲句话也要气到脑袋冒烟。
他那时候的认知，哥哥生来就是自己的，连父母都不能比自己和哥哥亲。
有些私欲是从小深埋的树苗，悄无声息在关宏宇心底破土拔高，骄纵成了参天大树。
关宏峰后来四十年里都是感情迟钝情商麻木的本性，却对他弟弟这点霸道毛病心知肚明，可心知肚明又刻意放任，让他把那些过度的情绪养成了天大的脾气。
关宏宇却记得是为什么。
那是个夏天，学校举办运动会，关宏峰中了暑早早被母亲接了回家，关宏宇放学后急冲冲往家里跑，到了看见关宏峰在家门前的大树下躺着纳凉，手边摆着个瓜盘，里面还剩一片熟透的西瓜，他旁边坐着邻居家刚满三岁的小女孩，手里捧着一块西瓜，边啃边朝关宏峰咿咿呀呀的撒娇。
关宏峰笑眯眯的，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偶尔也说两句。
关宏宇愣住了，连奔跑的节奏都混乱了，他左脚绊住右脚，于是在地上打了个滚。
关宏宇毕竟是关宏宇，摔了个地滚龙，还能飞扑起来，浑身灰土，有点狼狈又十分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哥。
关宏峰目瞪口呆，也不知该不该给他的精彩表现鼓一鼓掌。
小女孩被他唬的瓜都忘了啃，捧着西瓜就朝关宏峰身后躲。
这片地界的家长都语重心长地嘱咐过自己的小孩：那关家的老二是个绝顶的小气鬼，谁都不要去招惹他的哥哥。
那时候的关宏宇还没有养出往后见妹就能撩的风流技能，而那时候的关宏峰还是个温温吞吞谁见了都想亲近的可爱少年，小女孩怕弟弟可又喜欢哥哥，终于钻着空却被关小气堵了个正着。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圆乎乎的大眼睛，怯怯的表情挂上去，对谁都是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杀器？关宏宇冷笑，不存在的。
关宏峰惊觉触了他的霉头，也不知把他什么开关打开了，瞅着关宏宇表情可怕，连忙把小女孩推走了，关宏宇随后和他吵起来。
我还是不是你亲弟弟了，连我的西瓜你都叫别人吃了，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哎哟喂这什么亲哥破哥的。
关宏宇的控诉从小到大都不带变的，不是亲生的弟弟心里苦，随便什么时候，四岁或者四十岁，照着他哥哥招呼。
关宏峰连忙捧着西瓜安抚他，说这块才是你的，哥连西瓜籽都给你挑了。
关宏宇更是炸的厉害：你的西瓜，要吃也是我吃，凭什么给别人吃！让她给我还回来！吃了，吃了也给我吐出来！
要是吵的好看也就算了，关键是这关宏宇每次都闹的幼稚可笑，连累关宏峰脸红。
关宏峰哄不好他，几个回合下来中暑的脑袋一阵一阵疼，顿时脾气也上来了，把瓜一摔就要回屋。
那瓜摔在瓜盘里，一歪就掉在地上砸碎，晶莹剔透的瓜肉沾满了灰尘，灰头土脸的关宏宇瞧着生出同病相怜的伤感，顿时眼睛里就又红又湿。
他拽着关宏峰继续大吵大闹，这点小事不够就翻出过去无数的老账，尽是些无理取闹。
关宏峰总是先动手的那个，这我哥不打我我就不动手，我哥打我我可以适当那么轻轻动一动手的觉悟，关宏宇还是相当正确的。
他没敢下重手，可是实在低估他四肢跟柴棍一样的柔弱哥哥，关宏峰躲他弟弟的拳头自个儿撞上了树，头昏眼花失了平衡又飘飘摇摇的扑了地。
关宏宇碰都没碰到他，他哥就连摔带撞搞得自己鼻青脸肿。
关宏宇瞧见他哥的惨状，责任感一下子涌上头，觉得自己捧在手心的哥哥被自己欺负惨了，凄凄惨惨地哭起来，最后关宏峰还得龇牙咧嘴抽着气回来哄他，这其中的矛盾心理和惆怅感受，根本说不清楚。
那之后关宏宇连他哥揍他都不敢还手了。
18
关宏宇点燃一支烟，靠着椅背，他脸上是冷漠的，在这个家里，因为觉得温暖，通常他都是满脸带着轻轻松松的笑意，嘴角还要挑起来，显得得意飞扬。
他一直盯着电脑，手里的烟燃出长长一节烟灰，被他使劲的按熄在堆满烟头玻璃杯中。
关宏峰一开门就抱怨上了，因为破案他口气格外的轻松，连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显得格外亲昵。
即使脸上不见笑，关宏宇也看得出他心情好。
他一直看着他，根本不把目光移开分寸，那眼神里什么都有，阴沉沉的，有千万斤般沉重。
关宏峰大概心情好到了极点，一路从门厅走来，连他眼神里的异样都没发觉。
换在平时，关宏宇是绝不忍心破坏他哥半分的喜悦，关宏峰实在是个冷漠内敛的人，他已经没有多少机会能感受这些积极的情绪。
关宏宇看着他轻快地从眼前走过，把注意力集中在从交管局拿回来的硬盘上。
他一边看一边招呼关宏宇，对着屏幕上那个叫安腾的男人做出各种准确的分析。
于是关宏宇走过去，脸上出现一抹怪里怪气的笑容，连回答他哥的话都显得阴森悚然。
可是关宏峰过于投入在录像中，他终于开始接近这些黑暗中的阴影，急切又慎重，满脑子都是复杂深沉的思量。
关宏宇站到他身边，他贴的很近，目光朝下能看见关宏峰因前倾身体露出的一节颈项。
他精通格斗，自然清楚人体上哪些部位是不堪一击的脆弱。
正好关宏峰对他毫无防备的露出了一处要害。
关宏宇眯着眼，移开目光，忽然打断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安腾？
关宏峰说一定是他。
假如他这时候看一眼关宏宇的表情，他必定会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要是想，他能找到敷衍关宏宇的很多方式。
不只是因为他是更聪明的那个，而是因为另一个总是心甘情愿。
可关宏峰没有，以至于关宏宇调出他出现在录像里的画面时，他如遭雷击，惊慌之后只能铁青着脸不发一语。
关宏宇的表情阴沉的可怕，关宏峰甚至破天荒有些畏惧，他想坐的远一些，可是关宏宇一只手死死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躲闪半分。
他哥的心虚坐实了他的猜想。
关宏宇的怒火里掩藏着太多失望，他被自己心底恶意的猜测折磨着，却得不到关宏峰的解救，关宏峰甚至低头不敢与他对视，他被他激怒了，可是怒火又无从发泄。
他暴躁的这幅面孔，从来都不是用来面对关宏峰的。
他害怕伤害他，又怕无法伤害他。
他在关宏峰欲言又止的神情里流露出失望透顶的挫败，于是他破口大骂，把可以翻来指责关宏峰的一切都砸向对方的脑袋。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呈现在关宏峰面前，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他毫无保留的挚爱着他，随时准备着牺牲一切。
他知道他爱他，可他需要他的信任。
他需要。
求求你，给我。
假如关宏峰不给，那么他将不择手段的逼迫他，威胁他，直到得到他需要的。
毫无保留的信任。
关宏峰沉默不语，关宏宇两眼猩红，点点头，冲进卧室收拾他的一切。
关宏峰惊慌失措地阻拦他，关宏宇扔开他的包，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
呼吸交错，气势对峙，这时候的关宏峰毫无胜算。
关宏峰要了一根烟，关宏宇把烟抽出来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塞进他哥嘴里。
关宏峰看起来说了很多，可是关宏宇知道这并不是全部。他等了很久都等不到下文，关宏峰的脸色逐渐恢复了镇定，他又变回了那个冷漠强硬的关宏峰。
关宏宇再也问不出什么，他扔下关宏峰，头也不回地冲出门。
这一次关宏峰没有追出来。
关宏宇在楼道里站了很久，四周安静，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缓慢的蹲下去，抱了抱头，把脑袋抓成鸡窝，然后疯狂的冲了出去。
你看，就是这样，他一向拿他哥没有办法，哪怕把他哥逼到狼狈退让的地步，最后认输的人还是自己。
暂时的上风是他溃败的开始。
关宏峰对他的让步仅仅只是一次挽留，他逼得再狠，他哥都咬死那些不能吐露的秘密，任他出门找死了。
关宏宇并没有多么的伤心难过。
他哥要想藏住那些秘密，就得面对留不住弟弟的结果。
关宏宇不肯让步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只剩一个死循环。
他真的不难过。
关宏宇这么安慰自己，吸吸鼻子，悄悄汇入大街里来往的人流。
不难过，不难过。
妈的，老子难过死了，关宏峰你混蛋，混蛋哥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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